谁愿保卫德国

去年一月，联邦德国的最后一批适龄公民于按照义务兵役制度履行服役义务。在这批士兵服满六个月的兵役后，义务兵役制于2011年7月1日正式退出德国的历史舞台。至此，从1957年义务兵役制实行至今，共有超过800万年轻人在德国国防军服役。（右图：2011年2月24日，正在盖特海因马克主场进行庄严宣誓的士兵们  来源：picture alliance / dpa）

    起初确立义务兵役制的主要动机，是希望军队扎根于千家万户，固化联邦国防军和人民大众之间的联系，保证适龄男女都有机会成为士兵和军官，从而避免魏玛共和国期间军民脱离，军队成为“国中之国”的弊端。

    随着冷战结束、两德统一，联邦军队的角色渐渐发生了蜕变，军队的校正和改革也随之提上了日程。当前国际环境下，德国面临的军事任务已经不再是铁幕两端的对峙，而主要是非本国领土范围内的国际争端和局部危机的干预，例如接受科索沃、阿富汗、索马里等地区局势的国际维和任务。德国国防军对自身角色的理解和构建也更倾向于“和平之师”和“建设之师”。

    在这次联邦国防军历史上最大的改革之后，德国国防军的人数将由24万减少到18万。按照前任国防部长古滕贝格（Karl-Theodor zu Guttenberg）的提案，裁军后，联邦国防军将由全职士兵、兼职士兵和自愿兵役组成。其中，全职与兼职士兵占17万，而自愿兵役则每年能够吸引7500到15000人。

    值得安慰的是，按照裁军计划，德国军队的核心战斗力不受影响，因为被裁减的编制主要是义务兵，他们服役期仅有六个月，技术性和专业性不强，战斗力较弱，平时只能承担基础后勤保障类工作。德国国防军的主力士兵数量上不受本次裁军计划影响，反而能够更加专注于自身战斗力的培训，形成一支精干的职业化军队。（右图：一装甲旅在安贝格市接受退役仪式  来源：picture alliance / dpa）

    此外，在欧洲经济危机的环境下，裁军能够节约国防开支，这也是取消义务兵役制议案得以通过的重要原因之一。据报道，前任国防部长古滕贝格计划在2014年之前节约83亿欧元。军队如果不改革，节约计划就不可能实现。

    纵然如此，裁军计划还是在德国引起了巨大的争议。人们一方面担心德国国防军会因裁减编制影响自身的实力，另一方面，取消义务兵役制同时取消了德国的民事服役制度，这将会立竿见影地产生巨大的社会影响。

    安得良兵十八万
    联邦国防军目前面临的最大挑战，就是如何招募到足额的士兵，以及如何保证所招募士兵的自身素质。有人建议说应该提高国防军待遇，增加军队职业对年轻人的吸引力。但国防部长德麦齐埃（Thomas de Maiziere）不久前对媒体说，对年轻人来说国防军不应该只有经济上的吸引力，军人是一份令人崇敬的职业，参军也是为了国家利益；仅为了钱参军的人可能正是国防军不需要的那些人。

    德国国防部公布的数据显示，2010年德国国防军中尚有约七千个空缺职位。到2011年7月1日义务兵役取消时，服役人数比2010年骤降10%。在可以预期的未来，德国军队人数还将继续呈现下降趋势。

    首先，按照人口统计专家预测，在德国的人口持续负增长的背景下，五十年内，适龄征兵人群人数将降至2010年的63%，这一趋势在原东德地区尤其明显。剧烈的负增长从根本上决定了德国国防军规模的缩减。

    其次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在中学毕业以后直接进入高等学府。德国学生通常18-19岁高中毕业，他们正是德国国防军的招募对象。义务兵役的条件下，适龄学生往往休学一年参加兵役，而在义务兵役制取消以后，军队与大学争夺年轻人的战争，怕是会狼烟四起了。国防部2011年投入600万欧元的征兵广告费，希望提高国防军的吸引力。（右图：德国联邦国防部长德麦齐埃  来源：picture alliance / ZB）

    再次，年轻人的身体健康水平也对征兵形成了挑战。军队的特殊工作性质要求合格的兵源在力量、持久性、速度等方面达到一定的水准。2000年至2004年间的征兵工作中，37%的男性和39%的女性应征者体检不合格。德国全民健康检查显示，德国17至26周岁男子体重呈上升趋势，可能导致身体机能的下降；睡眠不足、嗜好烟酒等因素同样会对年轻人的健康产生较大的影响。这进一步提高了军队招募工作的难度。

    最后，年轻人的社会价值观念与早年相比产生了变化。德国青年调研的结果表明，12至25岁的年轻人最为看重的是“和谐的个人生活（家庭、朋友）”和“个性发展（独立、个人创造力的发挥）”，最不看重的则是“保持传统的习俗”和“效仿别人的做法”。在这一价值体系下，从军这条职业道路显得愈发不那么有吸引力了。

    在如此复杂的局面下，德国国防军在未来的几年乃至几十年里将如何面对重重挑战，能否“安得良兵十八万，大庇德意志人民俱欢颜，风雨不动安如山”，大家都在拭目以待。

    安得志愿役十万人
    德国宪法规定，不得强制个人违背自身意愿从事配戴武器的战争活动。为落实这一条款，义务兵役制度为不愿服兵役的德国公民设立了民事替代役（Zivildienst）。拒绝服兵役者必须参加民事服役，在孤儿院、敬老院、环境保护机构等医疗和社会服务部门工作一定的时间，以替代本人的义务兵役。

    民事服役制度发展至今，早已成为军事服役之外一项独立的制度，在德国人眼中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军事服役。1998年，服民事替代役的人数首次超过了参与军事服役的人数；近年来，每年服民事替代役的人数都在十万人左右。从宏观调控的角度，这一制度是国家对于社会和健康事业提供的制度支撑，保证每年有大批服务者以相对低廉的价格提供高质量的服务。从社会机构的角度，大量医疗和社会服务部门都极大依赖这批数额庞大、工作负责的劳动力。从服役者本人的角度，民事服役培养了年轻人的社会责任感，并给了他们第一份宝贵的工作经验，对其以后的专业和职业选择都具有指导意义。（右图：托马斯在米斯巴赫红十字会服联邦志愿役的第一天  来源picture alliance / dpa）

    这一制度的存在从根本上是依赖于义务兵役制的。随着义务兵役的取消，民事服役也不复存在了。为了应对这一问题，德国政府制定了民事服役制度的替代措施，引入联邦志愿役（Bundesfreiwilligendienst）。联邦政府将在各联邦州和社会服务机构的支持下，在年轻人中推广志愿服务年和志愿生态年。这一新制度能否吸引足够的年轻人参与进来，“安得志愿役十万人，大庇社会服务部门俱欢颜”？新政策效果如何，同样值得各方面观察者共同期待。

    尽管这次取消义务兵役的改革声势浩大，德国宪法规定的义务兵役仍然没有改变，在国家需要的时候，公民应自愿加入到保卫国家的行动中。如果国防军遇征兵困难，经联邦议会及政府内阁表决后可以重新恢复义务兵役。

    在德国取消义务兵役制后，北约实行义务兵役制的国家仅剩下四个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取消义务兵役制的国家重新恢复旧体制。